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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的饭桌

中国人,以食为天,天无所不包,连政治也包容到吃文化里了。周公说,天听自我民听,天视自我民视,民的地位便上天了。民以食为天,政治就必须关心百姓的饭桌。

弟子问政,孔子回答:足食、足兵。食为第一要。孟子劝梁惠王,民有饥色,野有饿殍,就不是一个王道国家,百亩之田,勿夺农时,数口之家就有饭吃了。看来,让民吃饱,保证生命一个基本的自然状态,是王道在百姓胃里安稳乾坤,是饭桌上的政治。

唐以前,中国人吃饭席地而坐,凭几而餐。唐代胡人从西域传来坐椅板凳,当时皆称之为“床”。人们垂足而坐,围桌聚餐,是社会生活以及礼俗观念的一场时尚风,座位上虽然尊卑依旧,但基本废除了跽坐姿势,至少肠胃得到了平等的待遇,随着上半身的垂直而舒展开来,自然舒适又方便。吃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,立坐让吃饭的格局洋溢着平等的气氛。

中国的饭桌对自然界是全方位开放的,大凡自然赐予的物质,都可以在饭桌上争艳。在食不厌精和脍不厌细的养生祖训下,吃食除了果腹外,还有养生的关照,以及必须满足的两个生理层面的诉求:味觉的丰满和视觉的盛宴,在审美中喂饱精神,这是在餐桌上形成的中国饮食文化的精髓。

除“食”外,茶之饮也是中国人饭桌上必不可少的风姿。

最早的茶叫“荼”,早在《诗》时代,它被指作苦菜,到了汉代,便被奉为“茶”了。从此,中国人的舌尖之饮,在一枚小小的春之嫩芽上,逍遥了二千年之久。

据载,南宋有“喊山”习俗,因为万物复苏之际,草木之属第一醒来的是茶芽,冬眠的芽儿一旦听到雷声,便醒转发芽。茶农相信,造物主心理有数,是它的安排。

当茶芽沁着冰雪的余味儿,只待春雷惊蛰时,茶农便摆齐锣鼓,模仿雷声催醒茶芽,叫擂鼓催春。茶农呼天喊地,与自然一齐造化,这应该是最感人的天人合一场景了。

到了亭台楼榭间,喝茶早已是一件风雅之事了。唇齿刚挂着丝丝苦涩,春天的味道便被宋人的精神记忆收藏了。苏东坡词赞杯中茶汤之花,“盏乳花浮轻圆”,“人间谁敢更争妍”?把这点儿精神记忆,风雅到无边,流风遗韵到大观园里,这茶之风雅便被分出个三六九等来。妙玉以茶养性,用沉养了五年的雪水烹茶,那雪是寺里梅花上未及落地时收来的,这份精致的风雅令钗黛都不敢造次。不过,她对自己蠲的隔年雨水的评价,反倒给这份风雅打了折扣。一句“如何吃得?”明显分别心太重,还要争个先,这倒契合大观园里的女儿兵法,在大观园的道场里,如何能泡出一个吴越同舟的世界?

当然,饭桌上还有酒,酒在诗意中常常还原人性的本色,醉眼翻腾乾坤,但眼前地方太小,另开篇吧。

 《新京报》2013年8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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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冬君

李冬君

141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学者,任教南开。著《文化的江山》《通往立宪之路》《落花一瞬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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