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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 周人也有切·格瓦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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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人也有切路格瓦拉--中国经营报--挑灯看剑专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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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方虎踞江南时,周族也从豳地迁到岐山下的周原了。

江南与周原,相距遥远,想放开马跑,还没有驰道,那就走水路。

从渭河顺流而下,东行出潼关,然后驱车向河南,到江汉平原,入汉水,渡长江,再下江南,据说3000年前,有两条汉子就这样来到了江南。他们是什么人?到此何干?

《史记·吴太伯世家》讲了这个故事,但讲得很简单

吴太伯,与弟仲雍,皆周太王古公亶父之子,又是季历之兄也。季历贤,有一子昌,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,于是太伯、仲雍二人奔荆蛮,文身断发,示不可用,以避季历。季历果立为王,其子昌就是周文王。太伯落户荆蛮,自号句(音gou)吴。荆蛮义之,追随他有千余家,立为吴太伯。

周太王古公亶父,率周族从豳地迁到周原,他很像摩西,是先知。可他为何要远离豳地而迁岐?

这样做是出于仁义。豳地近戎狄,戎狄贪,欲得财物,太王给他,欲得民与地,太王说:民立君,是要利民,今戎狄来攻,要夺吾民与地,民从我,或归戎狄,都是一样的,要看谁对民有利,不要为我去打仗,害死人家父子的事,我是不做的。边说,边带家属离开豳地。

人民被他感动了,都说这有情有义的主去哪儿找啊?不如都跟了他去。后来,刘备也学这故事,但总觉其伪,三国志炫智,行仁义也以权术,三代尚朴,大战略自仁义出。

《诗》云:“后稷之孙,实维太王,居岐之阳,实始翦商。”

“翦商”是大战略,迁岐已开始。此前,人是豳人,国为豳国,经此一迁,遂生转机。真是树挪死,人挪活呀,居于周原,而为周人,而建周国,而立周朝也。

太王欲迁岐久矣,然豳地,商之属国,岂能随便迁徙?戎狄来攻,太王示弱,以不忍人之心,散财物,弃国土,不战而去,为戎狄所笑。用弱,时人莫知,后世解者,唯有老子。老子说“受国不祥,是谓天下王”,一语道破了古公弱用之术。

后稷子孙,久居豳地,自公刘至古公,已历九世,戎狄觊觎,商也监视,干戈在前,斧钺在后,豳地两面受敌。长此以往,其国必亡。战亡,不战也亡,战败亡,亡于戎狄;战胜也亡,亡于商,其势如此,故走为上。《诗》云:“古公亶父,来朝走马,率西水浒,至于岐下。”

何等从容,又何其潇洒!文明初期,地大国小,百里之地,千人之家,即成一国,立国之民,多为自由人,故国之民心所向,即为王。后来,孟子仁政主张,便出于对先王立国精神的向往,然非其时。古公之时,天下多空地,故国可徙,而孟子之时,国相逼,不战则死。

弃国而去,与亡国何异?故太王迁岐,豳地亡于戎狄,然,其国虽破,其家未亡,迁岐,可谓战略转移。此一转移,似乾坤大挪移,让戎狄面对商地,与商对决矣。商王武乙,知古公弃豳地,迁岐,便自率一军,开入渭水流域,结果,却死在了渭水旁,据说,被雷劈死。

没人怀疑武乙的死,与太王“翦商”有关系,事实上,也没露出蛛丝马迹。而另外一件事,在历史上,一直被当作让王的故事来讲,而忽略了这个故事还有另一面——“翦商”。

在让国故事的掩护下,“两条汉子”下江南了。兄弟俩奔向“荆蛮”,“荆”乃楚地,在江汉、江淮间,“蛮”为江南。两人在周原让国,竟让到江南来了,这样“让”,可能吗?

“让”是真的,《史记》上这么说,没有错。“翦商”也是真实的,虽然《史记》没这么说,但《诗经》里早就提到了,更没有错。也许此为“阴谋”,明里让国,暗里“翦商”。

周人富于革命理想,革命在当时,就是要翦商。“天地革而四时成”,此为太王岐下立国精神,推动周人革命,“顺乎天而应乎人”。革命者,不一定是王者,但他身上自有王的气象,让国是王者气象,翦商也是王者气象,都基于革命理想,为革命而让国,为革命而翦商。革命的目的本来是王,然而当革命成为革命的目的时,王就被扬弃了,继续革命就成为革命者的最高理想。为了最高理想,当代切·格瓦拉放下执政党,重新拿起枪,上战场,而上古时代那兄弟俩,也放下了王,去翦商。

他们来到江南,进入虎方地盘,号召虎方勇士,一如祖先当年追随黄帝,高举“翦商”的旗帜,投入到革命洪流中去,打倒商帝国主义!他们也许是这样号召的:

看啊!殷人从你们这里,拿了铜去造兵器,然后用兵器来打你们,抢走你们的粮食,还有你们的妻女,可你们还在跟它做铜贸易,被它剥削奴役。殷人不事生产,也不制造工具,可它抢来的粮食却多的吃不完,便做酒喝,宁可醉生梦死泡在酒里,也不肯给那些快要饿死的人吃。

有了酗酒的帝国主义,天下有多少人要被活活饿死?我们周人跟你们一样,都是不喝酒的,因为我们都从事生产,知道粮食来之不易,你们用那么多的铜去制造工具,靠生产完全可以自立,为什么还要跟殷人贸易?正是你们的贸易,助长了商帝国主义。从今以后,你们自己就可以制造青铜器,拥有自己的礼器和兵器,而无需受制于商。我弟兄,这次来就给你们带来了青铜器配方和工艺,虎方兄弟们,请接纳我们成为你们中的一员,我的名字从此就叫做“句吴”。

“句吴”又从江南出发,来到江淮地区淝水流域,当年虎方退出中原,还有一支就退在这里,兄弟二人在此,继续传播青铜器配方和工艺。顺便说一句,虎方所居两地,都留下一股子虎气,后来开出了历史的新契机,一以赤壁之战开出三国时期,一以淝水之战开出南北朝时期。

除了那一股子虎气,还有这兄弟俩带来的那种切·格瓦拉式的革命精神。不过,他们知道,光有革命激情还不够,革命还要解放生产力。而他们正是这样做的。商的力量源于青铜,因此,对于青铜配方和工艺,商王朝必然要采取保密和独占措施,然而却被周人破解了。

顾准在《要确立科学与民主,必须彻底批判中国的传统思想》一文中指出,周人起于西方,能迅速强大起来,“显然是继承了、或者窃取了商王朝所独占的文化和工艺”

为了翦商,周人广泛传播青铜文化和工艺,使商朝在技术方面,不再拥有绝对优势。纣王善战,本不下于武丁,可武丁之时,方国兵器多为石制,故武丁战必胜。而纣时,方国也以青铜制兵器,故纣之多胜,实非易事。顾准认为,自太王以至于文王,周仁义广播,三分天下有其二,势力达于江汉,而征伐又只有四次,“秘密”所在,就是传播了青铜工艺。

所以,武王伐纣时,竟有八百诸侯会盟,虎方也来参战。就这样,他们将革命精神,注入赣鄱流域和江淮地区。不仅如此,他们还继续南下,进入宁镇山地和秦淮河畔,再往东南,直至太湖流域。对于殷人来说,江南是铜,对于周人来说,江南就是革命了。

而且周人以革命拓展了江南范围,使江南从长江中游走向下游了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2013年5月25日挑灯看剑专栏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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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冬君

李冬君

141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学者,任教南开。著《文化的江山》《通往立宪之路》《落花一瞬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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